我們點出了貧富差距擴大的問題
已到了令人怵目驚心的地步
我們也知道要緩和平富差距
必須要靠公平的稅制
而政府必須要負起責任
但近來的政策包括調降遺產稅和贈與稅
都無助於降低貧富差距
這期天下雜誌的兩篇文章值得我們省思
天下雜誌 2012-09-17 原文網址:http://www.cw.com.tw/article/article.action?id=50435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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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麼,台灣會落入「政府窮、人民窮、富人富」的困境?為什麼,台灣會淪為「貧者愈貧、富者愈富」的社會?為什麼,炒地炒股新增的十七兆財富,多不需繳稅?台灣稅制出了什麼問題?為何宛如破網,讓富人得以「合法」避稅?
Jim黃(假名),三十五歲,台灣黨政高官家族第三代,目前沒有任何職業。在台灣,他住在仁愛路繼承自父親,一棟近兩百坪的豪宅。此外,他在美國洛杉磯、中國上海、甚至歐洲德國,都有房地產。
透過海外信託,他在美國、香港和台灣,共有價值逾十億的上市公司股票。兩家私人銀行專人打理下,透過股票、期貨市場的避險操作,不管股市漲跌,他都能獲利約六%,每年超過五千萬台幣。
最近,美國國稅局積極追查海外資產補稅,擁有美國公民身分的Jim,考慮放棄美國籍。
「美國追得兇,有想過不如回來當台灣人,」Jim說,「反正,這裡要交的稅,算一算其實非常低。」
透過複雜的海外信託和轉投資結構,Jim在台灣國稅局的資料庫中,是不折不扣的「低所得戶」。去年,他在台灣繳的稅,甚至比他的司機還要低。
台灣,已是富人的低稅天堂。
該課的課不到 政府窮、國債高
「人民繳稅心甘情願,政府課稅心安理得!」
前財政部長李述德,○八年底起推動三大減稅措施(營所稅由二五%調降至一七%、遺贈稅由五○%降至一○%、綜所稅前三級距各調降一%),當時的名句言猶在耳,三年下來,台灣的確堪稱世界級的低稅之國。
根據瑞士洛桑管理學院(IMD)統計,台灣的租稅負擔率從一九九○年的二○%,一路下降至二○一○年的一一.九%,全球第六低,比城市國家新加坡的一三.五%、香港的一三.九%都低,更遠低於中、美、韓等國。
排在台灣之前的,不是阿聯、卡達等產油國,就是印度、印尼等稅制尚不健全的開發中國家。而台灣的有效個人綜合所得稅率,也僅有五.九六%,名列全球第十低。
如此低的租稅負擔率,使得台灣政府成為世界上最窮、最小的政府之一。
明年度政府總預算,一度瀕臨難產,各部會首長,甚至當著行政院長陳?面前,爭吵不停。
二○一○年,台灣政府預算佔GDP的一八.九%,也是是全球第六低。政府預算更年年大於稅收,只能舉債編列,如今高達五.二六兆台幣的國債,影響你我的未來。
一九九○年前後,台灣租稅負擔率開始急降,與台商大量外移有關。一方面台商稅移海外,另一方面,政府更開始推動各項減稅措施,希望將企業留在台灣。
一「走」、一「減」之下,台灣租稅負擔率不斷探底。但租稅不公,一再引爆民怨。「有錢人」繳的稅太少、避稅管道太多。稅負重擔,相對落在中產、受薪階級頭上。
換言之,台灣全球第六低的租稅負擔,恐怕只有富人「有感」。對扛起起絕大部份所得稅的薪水階級而言,負擔重、且相對剝奪感強烈。
政府收稅來發展經濟、做建設、照顧需要被照顧的民眾,理論上,所得稅多採累進稅率,稅後的貧富差距,應該要比稅前拉近。但在台灣,事實剛好相反。
稅制黑洞1:富人所得愈高 稅率愈低
攤開財政部公布的去年度所得稅資料,最高級距(年所得一千萬元以上)的八○五○戶,僅佔所有納稅總戶數的○.一四%,卻繳納了所得稅總額的三○%。
表面上,單從這項數字看起來,國內一點都沒有「富人低稅以及薪水階級繳最多稅」的問題。這也是財政部最常拿來對外辯護,有錢人其實繳很多稅的根據。
但背後的真相是,絕大多數的富人,根本不在這誠實納稅的八○五○戶當中。因為他們的所得,都轉換為不必報稅、不會課稅的形式持有。他們的所得,幾乎全不在會被課稅的「分母」裡面,根本不必報稅。
「我很確定,我是這群人裡面最窮的,但我繳的稅卻最高!」週日凌晨,台灣高爾夫俱樂部(淡水球場),三十七歲的外商投資銀行副總Allen苦笑說。
開著德國進口休旅車,手腕上戴著二十萬元的瑞士機械表,年輕的Allen和一群年齡相仿的客戶、朋友上山打球,單從外表看,就是一群「富二代」的休閒聚會。
然而,同場揮桿的這群朋友中,兩位是香港上市台商第二代,一位來自新北市板橋區的大地主家族,另一位則是股市大戶,打算在香港成立避險基金,投資亞洲股市。
他們都居住在台灣,名片上只印著家族企業的名稱和姓名,或甚至沒有名片。但他們每年來自家族贈與、海外所得、土地和股票交易的獲利,保守估計均有數千萬元。
身價逾億 最高稅率僅二○%
身價逾億的他們,卻有一個共同點:在台灣繳納的綜合所得稅,只有台灣的存款利息和股利所得。其中,去年繳稅最多的一位,適用稅率二○%,僅相當於年所得一二○萬元的中產家庭。
反觀外銀主管Allen,和同在金融業工作的妻子,去年兩人的薪資加紅利共賺了一千多萬台幣,但他們的每一分收入,都來自薪資所得,只能「心不甘情不願地按四○%稅率,交給政府三百多萬,成為納稅大戶,」Allen說,「但這有什麼辦法,不論高薪低薪,打工仔就是打工仔,(稅)一毛都逃不掉。」
不到四十歲,年薪已超過七百萬的Allen,是國內受薪階級中的鳳毛麟角。但即使像他這樣從小苦讀,一路靠專業表現往上爬的白領菁英,面對「用錢滾錢」的低稅富豪,仍感到自己是權利相對被剝奪的一群。
「學生時代不少朋友,現在會指著我說『你們有錢人』,對我另眼相看。我怎麼去跟他們解釋,自己同樣是現在體(稅)制下,遭到不公平對待的人,」Allen深深嘆了一口氣:「我並不仇富,但看到太多人收入是我的幾十倍,繳稅卻不到我的十分之一,很難不憤怒。」
「富人低稅」,Allen和其客戶納稅懸殊的例子,在台灣比比皆是。只是,要先明確定義「富人」,找出台灣稅務雷達上看不見的財富,才能深入分析這個在台灣愈來愈嚴重的問題。
稅制黑洞2:十七兆新財富 享盡低稅特權
由於政府對富人的財務資料、繳稅數據,諱若莫深。私人銀行的客戶分析資料,是衡量台灣富人「隱形財富」的一項工具。
根據美林全球財富管理長期進行的「全球年度財富報告」調查,「富裕人士」,指的是可投資金融資產超過一百萬美元以上(約三千萬台幣),但不包含自用住宅、收藏品等的家庭。
在台灣,如今共有九.六萬戶富裕人士。他們的資產,在四年內成長了三○%,達十兆台幣,相當於全台十分之一的財富。
但這些私人銀行的客戶,究竟繳了多少稅?一位外商金融業高階主管,對《天下雜誌》揭露了驚人的數字:「根據我們內部統計,私人銀行客戶每年所繳的稅,平均在年收入的八%到一○%之間。」這個數字,遠遠低於綜所稅最高級距四○%,和最低稅負制二○%的個人稅率。
八月三十日,主計總處公布的最新國富統計,證實了台灣的稅制,早與財富形成的模式脫鉤。
「錢滾錢」、「有土斯有財」是台灣耳熟能詳的俗諺。從主計處的國富統計中,也可明顯看出,二○○六至一○年,五年來,全台家庭總資產成長二四.六兆台幣。其中高達十六.六兆,將近七成資產,來自獲利不必繳稅的股市和低稅的房地產。
稅制黑洞3:炒房炒股 稅超低
由於台灣的稅制,整整十年來,來自受薪階級的「薪資所得」應納稅額,始終超過整體綜合所得稅的一半。來自股市和房地產交易的稅收,比率低得很。
以二○一○年為例,全台的受薪階級,共繳了近一千五百億的薪資所得稅,佔綜合所得稅總額的五五%;「財產交易所得」的稅收,卻不到十二億,僅佔綜所稅總額的○.四四%。
股市大戶出售股票獲利,過去無須繳稅。即使明年一月一日起,證所稅雙軌制上路,被財經學者簡錫?形容為「毀容」,早已偏離量能課稅原則的證所稅,仍在「按指數課稅」的荒謬原則下,極可能先「緩徵」兩年。
而在房地產交易上,土地增值稅長期以來偏離實價的問題,更讓「炒房」的收益與稅負,明顯不成比例。
台北的指標性豪宅交易,就足以顯示目前台灣土地稅制的荒謬。
炒房獲利八千萬 稅不到四百萬
「帝寶每坪成交價,飆破二七○萬元!」斗大的標題,出現在今年四月的各報版面上。房仲指出,該戶(B棟十七樓)共一六四坪,賣方是知名投資客,於二○一○年底購入該戶,購入價格約每坪二二○萬元。
如果交易資訊正確,兩年內一轉手,這名投資客就賺了八千二百萬元。
八千兩百萬元的所得,若是來自薪資或股利,要按四○%的累進稅率,繳交近三千萬元的所得稅。
但根據台北市地政處資料,上述豪宅單位,土地持分僅二十五坪,依公告現值兩年共調漲六十一萬元計算。這筆獲利八千二百萬的房地產交易,所需繳納的土地增值稅,僅有三○五萬,實質稅率三.七一%。即使再加上契稅等費用,仍不到四百萬,比所得稅最低級距的五%稅率還要低。
在台灣,不只股票、房產交易等資本利得稅制出現龐大黑洞,持有、轉移財產時所需負擔的稅務成本,也明顯偏低。
「用最簡單的話來說,持有(土地、證券)成本低、交易賺錢又免稅或低稅,只能說,在台灣靠錢滾錢的富人,真幸福!」公平稅改聯盟召集人王榮璋痛心地說.....
文章未完,還有精采內文包括:富人避稅三大手法完全揭露,請見天下雜誌506期
稅制怎麼改?前財長說真話
天下雜誌 2012-09-17 原文網址:http://www.cw.com.tw/article/article.action?id=50435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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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憶如和林全,兩位前任財政部長,在政治光譜上,分屬藍綠不同陣營。前者為捍衛「證所稅」下台明志,任期不到四個月;後者則在任內推動「最低稅負制」,同時被譽為近二十年來,首位「加稅沒丟官」的財政部長。「官運」看似極不相同的兩人,卻同樣是財金專業學者出身,也同樣在歷任財長中,改革形象相對鮮明。針對已成「富人低稅天堂」的台灣,未來該如何進行稅制改革?現任財長張盛和,以「近期必須赴立院備詢地方財劃法」為由,婉拒《天下》的採訪。兩位前財長,或許少了些政治包袱,反而侃侃而談他們心目中,台灣的稅制改革方向:
台灣大學財金系教授 劉憶如:面對現實,改革要有決心
這幾年,國家總預算愈來愈難編,財政赤字的問題,日益嚴重。但談起台灣的財政惡化,在學界、在社會甚至行政團隊,卻似乎仍是「見仁見智」的問題;但客觀事實是,依照國際標準,台灣的國債(含潛藏性負債)早已超過GDP的一○○%,這問題沒有主觀解讀的空間,更不能等閒視之。
如何改善國家財政惡化?節流方面,目前國家每年總預算中,法定支出(政府各項固定開支,和立院立法通過必須支出的預算)已佔據七成,再樽節的空間很有限。朝開源方向思考,增加稅收,相對而言較為可行。
要增稅,該向誰增?我想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,應該請相對所得較高的個人和企業,多繳一些稅;而非向分散的大眾徵收。
舉例來說,在我因證所稅請辭財政部長後,有朋友笑我「不諳為官之道」,為何不增加營業稅一%就好,阻力小得多,國庫更可望增加近五百億的稅收,比當時我們提出的證所稅版本,還能多收一、二百億。但增加營業稅率,最後還是轉嫁到所有消費者身上。這與量能課稅的原則,很不一致。
我始終認為,建立更公平的制度,向有能力、有辦法從資本市場和土地交易,獲得高報酬的人,多收一點稅,是如今重要且必須的政策。
事實上,所謂的「有錢人」,並非皆想避稅、逃稅。以個人綜合所得稅最低稅負制為例,最低稅負制實施五年以來,每年總有一千多位符合條件的納稅人,主動申報所得,誠實納稅。其中納稅額最高的前幾名,單單未上市股票交易,往往就獲利幾億元,他們也因此都繳納好幾千萬元的證券所得稅。
我在財政部長任內,曾反覆看著這些納稅人的資料,雖然這一千人繳交的稅金總額不過六億元,在國家總稅收中影響不大,背後卻代表他們願意誠實申報所得,也沒有找人頭戶去規避稅款,讓我很感動,不像印象中的富人總以節稅、避稅為榮。
我始終希望,台灣能有愈來愈多人,樂於誠實納稅。但現實是,這個理想,無可迴避地,必須靠改革、靠建立更公平的稅制開始。
例如,最近土地實價登錄,已踏出台灣土地稅制改革的第一步。但行政團隊絕不能以此為滿足,更該接著訂定明確時間表,踏出第二步、第三步。
要建立更公平的稅制,只要社會有共識、有多數民意的支持,我認為行政團隊必須更有擔當,更有決心一點,不要在利益團體的威脅下,自縛手腳。
小英基金會執行長 林全:要增稅,更要徵得到稅
很實際地說,台灣是個規模不大、仰賴外需的中小型經濟體。必須維持市場開放、自由,和一定的稅務競爭力,才有機會在全球經濟中佔有一席之地。
但這絕非一味減稅、或持續迴避稅稅制改革的藉口。
台灣需要更進一步、更全盤性的稅制改革,如今已是社會共識。不論從國家財政,或社會公平的角度看,都是如此。
問題是,從個人到企業,不論投資或所得,早已全球化。要進行稅改,絕不能忽視「稅往低處流」的全球共通現象。要增稅,也得徵得到稅才行。
我很直接地說,任何稅制改革,總是會面對兩種相反的聲音。以我擔任財政部長時推動最低稅負制為例:這兩種聲音,一種來自企業、工商團體,或俗稱的「有錢人」,稅改直接傷害他們的利益;另一種則來自學者、民間團體,他們往往要求最大限度的稅制公平。
我的經驗是,過於偏向任何一方,稅改都很難成功。稅改應該是一個全面、但漸進的過程,不能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,只做片段式改革;也不能過於理想主義,想一步達到理想國。
如今,資本利得相關稅制(證所稅、土地增值稅)改革,民間支持度很高,但牽涉其中的利益太過複雜龐大,政府不能急就章,嚇壞所有人。
我認為,相關改革的第一步,可以從「盡量增加稅基、盡量降低稅率」的原則來思考。量能課稅的公平原則絕不能退讓,但在推動增稅的初期,很現實地,必須先用低稅率或寬限期,來降低工商界的反彈。
另外,近一、二十年來,從企業到個人,早已習慣將資金透過全球佈局,降低稅務負擔。但相對而言,政府稅務單位掌握海外金流的能力,仍嫌不足。要推動稅改,積極與他國政府簽訂稅務協議、建立各項海外交易透明化機制等基本功,更不可或缺,否則即使空有(稅改)法規,一樣難以公平課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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